十一月二十七,年味也是越来越浓了,温怀廷的脸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,也开始出来晃悠了,连着几日,他喋喋不休地在温月寒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谢箴言的“恶行”,听得温月寒哭笑不得。
“姐,你别不当回事……”
“姑娘!棠院来人说,大少奶奶怕是要生了!”
姐弟俩的话一下子停了,温月寒招招手,冬枝上到进前来。
“大夫来了吗?”
“来了,几日前就侯着了。”
“老太太和夫人呢?”
“也通知了。”
“走……青画,把之前皇上赏的野山参带上一个,咱们去看看。”
等他们到了,发现外间已经坐了好几个人,老太太时不时往里间方向望去,温怀言更是坐立难安,时不时站起来又坐下。
空气焦灼,里头女子痛楚的呻吟也断断续续。
“老祖母……”
老太太招招手,下人又搬来两个凳子。
“你们怎么来了?寒丫头,别吓着,回去吧。”
温月寒坐下来:“祖母别担心,我再怎么样也是边关长大的……大嫂子情况如何了?”
“刚发动,还要好一阵子呢,你身子不好,少待一会吧。”
“欸。”
这一等,就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过去,终于,伴随着“啪”一声,随后婴孩的啼哭传来,众人的心更是一下子到了嗓子眼!
“恭喜老太太,恭喜大爷,是个小公子!”
人群一下子欢喜起来,温怀言松了口气,往里看一眼:“我夫人可还好?我进去看看。”
“大爷别急,夫人正擦身子呢,您一会再进去……”
温怀廷轻轻拉拉她的衣角:“姐,咱们回去吧,应该没什么事了。”
她微微点头,看了一眼青画,把野山参留给了温怀言的人,姐弟俩随后出去。
正要出门,温月寒感到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她猝不及防地回头,那人赶紧移开目光。
她眸光微凉,心思百转千回之间,没有过多停留。
“姐,怎么了?”
“没事。”
各自回了院子,她端着茶盏,心里细细思索。
“青画,怎么了?”
青画面色凝重,放下点心:“冬枝打听过了,老太太和夫人确实下令,说不让人告诉姑娘,怕姑娘知道,连少爷也不让告诉的,怕您受刺激不好……冬枝又借着送东西上棠院去看了,根本没看见给她报信的人,真不知道是谁这么坏心,想着害您!”
“我知道是谁……今……嗯?”
她话头一顿,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桌旁坐着的人。
谢箴言剑眉微蹙,表情淡漠,莫名还带了几分烦躁。
“青画,你先出去,别乱说。”
“欸。”
门关上,她微微叹气:“你什么时候来的?”
“……有一会了。”
谢箴言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,烦躁几乎化为实质:“要我帮忙吗?”
“不用……你怎么突然来了,有什么事吗?”
“嗯,找到李忠了,不过已经死去多日,亏得是冬日,尸身还没完全腐坏。”
“晚上带我去看看吧。”
她笑了笑,坐在自己的凳子上:“阿廷说了你好几日的坏话了,怨你打他太惨了。”
谢箴言露出一丝笑意:“这可不能怨我。”
“不然呢,他也舍不得怪我,只能怨你了。”
谢箴言轻叹一声,久久才说了一句话。
“今年怕是你们过不好了……”
“……本来也没什么过年的心思,只是不想坏了大伯家的年罢了,李忠本是个好人,不知道为什么丢了命,涉及江州,早日查清最好。”
“嗯,今晚我来接你们。”
青天白日地潜进来,所以就他一个,要是温怀廷在这里,怕是要一蹦三尺高了。
是夜,温怀廷板着脸,瞪了谢箴言不知道多少次,到了停尸房,眼皮子都快抽筋了。
“是他。”
面前的尸身还能勉强辨出原貌,她看了一会,一锤定音。
“还真是?死因是什么?”
温怀廷挤了过来,硬生生把谢箴言挤到一边去,拿起记档开始看。
“脖子……一刀毙命……”
“李忠只会点拳脚,要一刀毙命,不用多强的身手就能做到。”
谢箴言把灯放在一边,解释道:“身上有挣扎的擦伤……那人也未必会多少,不过李忠确实还留了一手。”
谢箴言拿起旁边帕子包着的东西,打开,举起来让他们看清。
一块玄铁腰牌,只不过是一角,边上有一小块凸起,应该是字,可惜太小,根本无法辨别。
“他被埋尸郊外,那人还小心处理了雪,这东西含在口中,才没被发现。”
“想来是他有所预料……可找到了他的住处?”
“在下三街。”
下三街处于比较外围的地区,房子价格更便宜,一路过去晃悠了一段时间,一个半旧房子就出现在了眼前。
久无人居,推开门,温怀廷扇了扇灰尘,点起火折子四下照。
屋子里蛛网成片,里头空空荡荡,连个家具也无,只有个小炕,炕上有一床破被,连着席子胡乱的卷起来,炕外头连着灶台,灶台口也生了蛛网。
“这里头跟本不像是住过人……咳咳咳!”
谢箴言点头,看她一眼:“李忠确实没怎么住过,但是在约莫两个月前,他给房东交过租……你别进来了。”
她站在门口,目光扫视着这个一览无遗的小屋子。
“嗯……他既然不住,却还特地回来交租金……”
他嗓音清冷,似乎不受灰尘所扰:“而且还多给了二两银子,让房东给他找个小仆看屋子,仆人的钱他自己付——所以房东印象深刻。”
“那小仆呢?”
“找了,到了看仆人的日子他没回来……是一个半月前,应该是已经身死的缘故。”
也就是说,他其实别有居所,而且……这间屋子里,一定有重要的东西。
可是,房东和小童这样明显的痕迹,居然没人抹除吗?
她眯了眯眼,目光落在炕上卷着的席子上。
“阿廷,席子铺开。”
“欸。”
他把火折子递给一边装鹌鹑的白林,自己过去把和被卷在一起的席子扯出来。
“噗……”
“咳咳咳!这炕咳咳咳……”
“小心点……铺门口来吧。”
席子不大,有些竹片还隐隐发黑,她拢袖子蹲下,谢箴言先她一步蹭了两下席子,没擦掉。
“倒过来。”
温怀廷把火折子拿回来到她旁边一看,瞪大了眼睛。
“姐……这黑色的竹子排布,有点眼熟吧?”
“他知道我们会来京城,对吧。”
“是了!一个半月前……爹的丧事已经差不多了,咱们也收拾准备来京了!”
温平璋戍边多年战功赫赫,为国捐躯,皇帝特地下旨准许停灵七七四十九日,丧事过后,他们才来京城,不过是因为她身子不好,一路上才慢下来。
旁的不论,这席子是特意留给他们看的。
“久得商……有这个地方吗?”
谢箴言默了默,回头看了一眼白林,白林终于开口说话了。
“有,在中元街……德王妃的产业之一,是个钱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