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队军马,如同洪流般自长街的尽头奔腾而来,铁蹄轰鸣,尘土飞扬,瞬间将周遭的喧嚣与热闹吞噬殆尽。月光在飞扬的尘埃中斑驳陆离,为这壮阔的场景镀上了一层寒冷,显得既宏大又震撼。空气中弥漫着战马特有的气息,混合着远处军营里飘来的淡淡烟火味,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股沉重而庄严的氛围。
桑瑶的目光被这股不可阻挡的气势紧紧牵引,她站在医馆中,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搡着,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几步。她的视线穿透了飞扬的尘土,定格在那队军马最前方的少年郎身上。他身披铠甲,银光闪烁,在阳光下更显英武不凡,但眉宇间却难掩岁月的风霜与曾经的锐气消退。那曾经意气风发、笑傲江湖的少年,如今已被时间雕刻得更加沉稳,却也多了几分让人难以言喻的落寞。
四周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静止,唯有军马的蹄声与桑瑶心中翻涌的情感交织成一首无言的乐章。她心痛如绞,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的片段交织重叠,让她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酸楚。她缓缓转过身去,不愿再让旁人看见自己眼中的泪光。手指轻轻颤抖着,她摘下了身旁挂着的帷帽,轻轻覆于面上,遮住了自己所有的情绪与过往。
随着她戴上帷帽的那一刻,周围的世界仿佛再次恢复了喧嚣,但对她而言,一切都已变得模糊而遥远。
“姑娘也是初来乍到吧!”那白发少年的话语,突如其来地响起。他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桑瑶身后,紧紧的盯着她。
燕云城的夜市,此刻正沉浸在一片灯火辉煌之中,光与影交织成一幅流动的画卷,每一盏灯笼都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,竞相绽放着它们独有的色彩与光芒。人声鼎沸,叫卖声、欢笑声、乐器的悠扬旋律交织在一起,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。
少年拦在桑瑶面前,伸手撩开帏帽上的纱,轻声道:“这燕云城的夜市,乃是世间一绝,灯火阑珊处,或许藏着无数惊喜。姑娘,何不再多逗留片刻?”
他的话夹杂着威胁。
桑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,她的帷帽之下,是那张略显慌张的脸庞。她拱手行礼,只道:“多谢公子好意,但我此行无意在此停留,心中挂念之事甚多,恐无暇顾及这夜市的繁华。”
少年依旧是不依不饶,跟在桑瑶身边,“姑娘,戴着帷帽,莫非,是这燕云城中有姑娘不想见的人”少年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好奇与关切,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,直视人心最深处的秘密。
桑瑶并不想与他有过多的纠缠,快步出了医馆,想着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
“站住!”
“为何带着帏帽?见到将军还不快以真容示人!”
桑瑶停下脚步,望向马背上的人。呵斥桑瑶的那人径直走来,想要掀开她的帏帽。
“得罪了!”
他出手极快,不过一瞬间便将桑瑶禁锢在身前,顺势击退了上前来的人。
“谢将军,好久不见!”
谢影冷哼一声,不容拒绝的道,“来都来了,那便晚些再走吧。”
“若是我非要走呢?”少年反问道。
“那便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。”谢影一个跃身,手中一杆长枪闪着冷光。
少年却不慌,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来,“有没有本事不知道,那还请将军莫要伤了我怀中的这位佳人!”
帷帽被掀开,桑瑶的面容露了出来。众人皆面面相觑,不知为何。饶是谢影的神色变了变,几近挣扎后,将手中的长枪收了起来。
“让他们走!”
众将士不解,但军令如山,不得不让开条道来。
阿鱼跟在他们身后,心中疑惑满满,这姑娘到底是多大的来头,竟让谢影放弃了如此好的机会。
桑瑶被推着走到城门口,阿鱼牵来两匹马在城门外。那白衣男子回头警惕的看着谢影,慢慢退至马匹旁。
“姑娘,失礼了!”
桑瑶被推开,踉跄了一下站稳了身子,“卑鄙!”她抬起手,轻轻拨动手臂上的袖箭。
白衣男子闷哼一声,转头凝视着桑瑶,冷冷的拔出射入自己手臂的箭。他手中沾着血的箭落入泥尘中,眸子却一直带着笑看着她,“会相见的!”
桑瑶看着策马远去的白衣人,心中却莫名的不安起来。
“公主。”
桑瑶身子一颤,转身退后了几步。她微微拂身,眸子不敢往谢影那瞧一眼,“谢将军!”
谢影伸在半空的手一颤,他失望的看着桑瑶,收回了手。
“公主……可还好?”
桑瑶眸子一暗,“一切安好。”
“公主受惊了,是臣无能,未能抓住贼人。”谢影俯身道,一双眸子中却是波涛汹涌。他离开多久了?离开她多久?王城中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,几乎所有都变了。洋洋洒洒的月光洒在二人身上,却又徒增几分生疏。少女将帏帽取了下来,随风而动的素色发带落入谢影的眼中。桑瑶就这般看着他,却又是无处开口。她侧过身来,只道,“如谢小将军所想……逃婚!”
闹出如此大的动静,送亲使团必定会来燕云城,也只能来燕云城。
谢影诧异的抬起头,他想过是逃婚,却不曾想桑瑶会如此直接的说出来。
“瑶……公主……”
“若是……”
“永乐公主!”是和亲使团使臣,也就是江皇后的眼线。使臣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桑瑶,未曾行礼,便直接道,“公主让臣好找!”他看了眼谢影,“公主这是迷了路,还是会情郎呢?又或是在谢小将军的帮助下,要将两国盟约撕毁,陷沧北于不顾。”
“这燕云怕是要反啊!”
桑瑶顿住,眸子中不满与杀意就要显露出来,可理智告诉她不能。这是江皇后给她的选择,要么她与谢影此刻死,要么她去到南延而死。可她自己自己明白自己是不可能选择一起死。她拂了拂身子,正欲开口,却被闪过的剑光止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