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日。
桑瑶一觉醒来感觉浑身腰酸背痛,这一觉她睡得并不踏实。明衣早早便起来,欲准备给她梳妆。可奈何桑瑶无心梳妆,一身素衣便坐在院中的亭子中。院中流水哗啦啦的声音似乎打断了她的思绪,她抬眸望去,目光正好不偏不倚的落在那穿了粗布裁成衣裳的男子身上。
“站住!”
那男子手上的动作一顿,望向桑瑶这边。很快,他便躬着身子来到桑瑶跟前,恭敬的跪在地上,头低了几分。
桑瑶脸上看不出神色,看了一眼明衣。
明衣瞬间领会到桑瑶的意思,上前捏起那男子的下巴,毫不留情的将那胡子撕去。
“刘大人!”
刘文泉没了刚才的样子,直起身子来向桑瑶再行了一礼,“小人刘文泉见过永乐公主!”
“刘大人不回沧北王城,来南延又要为身后的主子谋什么事?”桑瑶声音不大,却有一种无形的威压。见刘文泉不说话,桑瑶摆摆手,吩咐道,“即刻修书一封,言明刘大人刘文泉如今非但不奉旨回朝,还私自潜入南延,所图不轨。另外,将刘大人请出这公主府。”
刘文泉刹那间抬起头,难以置信的看着桑瑶,见到她那不见任何神情的眼眸时,他又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,却依旧一言不发。
“公主!”
听到柳知风的声音,桑瑶一改之前的态度,坐的端正起来。柳知风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刘文泉好似知道些什么,他拱手而道,“公主想要处置刘大人倒也不急于一时。不如,先听微臣一言。”桑瑶有些疑惑的看着柳知风,又看了眼刘文泉,似乎瞬间明白了过来,“莫不是舅舅将他……”
“非也!”柳知风摇摇头,毫不留情的踹了一脚刘文泉,“我说刘大人啊!命重要还是承诺都重要啊?非要依着那小子的话,糊涂啊!”
桑瑶听到此话,眉头微蹙,随即又放松开来,她俯身轻声问道,“谢影派你来的?”
刘文泉身子一顿,良久,他直起身子来,仿佛下定了决心,“殿下!臣愿意为殿下搅动风云。殿下自愿和亲,臣便知殿下不是王城中娇养出来的。只是刘家身处江氏一派,人微言轻,身不由己。”
“搅动风云?”桑瑶轻笑一声,“刘家二公子,刘文泉不是向来顽劣不堪,就连身上的官职都是重金求得。哪来的本事,替本宫搅动风云?”
刘文泉张了张口,可面对桑瑶的质问,他确实是无法回答。他既没参加过科考,也不曾得遇伯乐,刘家又有正房在头上压着,自然他这个庶子没有什么地位。他垂下眼眸,拿出了谢影交给他的东西,双手奉上给了桑瑶。
桑瑶看着手中的东西,神情并没有半分动容,而是将它交给了明衣。刘文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,却被南延王宫里到来的陈内官打断。
桑瑶站在前头,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位来头不小的陈内官。同样,这位约莫只有三十来岁的陈内官也在端详着桑瑶。很快,他便率先打破这僵局,吩咐下人将东西全都抬了进来。“公主,这些都是大皇子殿下吩咐奴带来的。”
看着一箱箱的东西裹着红绸,桑瑶心中五味杂陈。她往前走了走,瞧了瞧,不难发现,这些竟都是按照沧北的婚嫁习俗置办的。她略有些震惊的看着那位陈内官,微微拂身道,“那便劳烦陈内官替本宫多谢殿下。”
一旁的明衣也跟着行礼,又塞了一把银子给陈内官。
陈内官并未拒绝,将银子快速的放入口袋,又拿出了个匣子递给桑瑶,“这是婚书。”
“另外,这还有殿下特意吩咐奴交给公主的。”他又递出了另一个小匣子。
“不日,公主与殿下的大婚之日要在王宫之中举行,要见过宗亲,拜见祖先……礼仪繁琐,殿下让奴给公主带句话,‘相见恨晚!’”
“公主,为何是‘相见恨晚’?”
“莫名其妙!”桑瑶也百思不得其解,将放在了窗户旁的架子上,又吩咐明衣将刘文泉交给她的东西拿了出来。是个小竹筒,里面放着张信纸。桑瑶小心翼翼的将信纸取出,摊开竟是一张白纸。
“明衣,取铜镜来。”
三两下,桑瑶便看到了内壁之中的东西。她将竹筒扔进火炉之中,烧的噼啪响。随后又让明衣找来两套男子的服饰,主仆二人偷偷溜出了公主府。行至一处无牌匾的酒肆时,桑瑶突然停了下来,问道,“喝酒吗?”
明衣还未来得及答复,桑瑶便大步的走进了那家富丽堂皇的酒肆。
“掌柜的,要最好的酒。”
掌柜的瞟了桑瑶一眼,并未将她放在眼中,只道,“公子要哪种,本店的酒每一种都是上佳。对不同人而言,最好的酒也不同。”
桑瑶扫了一眼他身后的酒缸,又道,“要最贵的!”
掌柜摇摇头,拨动着算盘,“公子有多少?”
一张信纸递到了掌柜的眼前,桑瑶笑着道,“最贵的,千香引!”
掌柜看到那张信纸,愣了愣,随即又吆呼起来,“楼上千香阁一位。”
桑瑶二人便被引上了楼上的千香阁。
“二位公子稍候。”
桑瑶点了点头,推开窗,往下望去。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惊……
十八层楼阁层层缠绕着绫罗绸缎,围绕着中间的圆台,灯笼一个叠着一个,如流水般泻下,时而听见悠扬的琴声传出,时而又是动人的歌喉,婀娜多姿的舞姬在圆台上起舞,却没了俗媚。
桑瑶所处的千香阁位于第十层,往上望去,只有零星几个阁亮着灯,往下望去,则是灯火通明。突然,对面的阁楼的窗户被人推开,一华服男子手中拿着不知是谁的衣裳,从十层扔了下去,如同无所依的落花。那人正好看见桑瑶,打量了一会,转身便往屋内走去。眯眼望去,她只看到一人被扒光了里衣,又被粗鲁的穿上了白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