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天里难得多云,片片云层将烈日团团围住,敛住了半数暑气。
林间静谧无声,唯有车轮碾过松软泥土发出“吱呀吱呀”的声响,帷幔晃动时不时吹开一条缝隙。
离得近了,还能隐隐约约听见了马车里传出呕吐的声音。
车厢内林云曳秀气的眉头紧紧的纠在一起,面色惨如白纸,修长葱白的手紧紧的按着心脏,像是喘不过气来。
几个侍女急得团团转,青鸟年纪大些,冷静很多,一边轻轻抚着林云曳的脊背,一边指挥着几个侍女拿来浸水的帕子和爽口的水果。
年纪最小的小椿从没见过自家主子受这么大的苦,一边为她剥着橘子,一边眼眶发红,说的话带着怨怼。
“姑娘,您身子本来就不好,派个人去找二爷便好了,您折腾什么啊。”
林云曳擦了擦嘴角,摇摇头未答,对青鸟轻声吩咐:“让他们停下来。”
“是。”青鸟福了福身子应道。
青鸟掀开马车的帘子走出去,没一会便停了下来。
林云曳轻舒口气,起身往外走,躲开侍女要扶着她的手,淡淡:“我自己出去就好。”
掀开帘子,看着外面繁茂的绿色,林云曳长长的叹口气,白纸般的脸色终于慢慢红润过来。
挥挥手,青鸟立马心领神会,转身吩咐道:“原地休整。”又重新看向林云曳。
林云曳薄唇轻启:“一刻钟。”
“原地休整一刻钟!”吩咐完,青鸟就开始指挥着侍女把马车里的东西搬下来。
“不用。”林云曳按住青鸟,银色的衣袖略过,眉眼间带着一丝疲惫,“陪我走走吧。”
“是。”青鸟低头。
走了大概半刻钟,林间的鸟叫声变的愈发刺耳,林云曳终于感到乏累,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,“回去吧。”
还没待青鸟应声,林间风向突变,鸟雀惊飞,打斗声忽近,青鸟浑身一紧拔刀护在林云曳身前。
林云曳轻撇起眉,拉住青鸟握着刀柄的手,青鸟感受到她柔软的手,一颤,“姑娘?”
“不要正面冲突,先躲着。”林云曳拉着她躲在了一棵树后。
暗卫们紧绷着身体,不约而同的握住自己的武器,死死的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。
一瞬,一把剑被打落在了二人躲身处前。
林云曳神色依然淡淡,仿佛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,青鸟敬佩的感叹着:
姑娘不愧是主子和庄主的骨血,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和他二人像了十成十。
“小心!”林云曳目光一凌。
下一秒,射过来的飞镖就被躲在暗里的暗卫打落了。
林云曳心里发紧,死死攥住手心。
打斗的人已经到了面前,终于,最后一个带着黑面罩的人被穿着一袭深紫衣袍的男子斩杀于剑下。
男人浑身是血,手里紧握着那把剑,红色的液体随着剑尖滴落在地上,然后吸附进土里。
林云曳看着男子被溅上血的脸,瞧着有些熟悉,却不敢细想下去。
她可不想和这等有麻烦事的人有任何牵扯。
男人握着剑柄,剑抵在地上,慢慢的向林云曳躲身处走来。
青鸟和暗卫的心抵到嗓子眼,紧盯着男人的动作,但凡有一丝任何动作就将男人斩杀。
但男人一直没多余的动作,等离林云曳还有三米处,他看着林云曳的脸,扔下了手里的剑。
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,暖暖的夕阳洒在他的身上为他打下一片光,林云曳听着他开口:“小云朵…”
林云曳骤然睁大了眼睛,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。
看着男人摇摇欲坠,林云曳咬咬牙,罢了,就当为儿时对他的恶作剧负责了。
她冲过去将男人扶住,但因为力气原因,男人还是依着她慢慢坐在了地上。
“小云朵…”男人伸手想摸她的脸,下一秒却又觉不妥,又放了下去,“好久不见。”
林云曳面色苍白,纤细的手指搭上男人的手腕,毕竟是儿时玩伴,再多久不见总不能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。
但下一秒林云曳眼神变得诡异起来,她气呼呼的将男人掀开,原本苍白的脸颊飘起薄红。
“唉哟~”男人惨叫一声,染上血的衣袍又沾上了灰土,好不可怜。
林云曳却不再管他,翻了个白眼,“青鸟,我们走,别管他。”
“是。”
“哎,”男人抓住林云曳的衣角,下一秒被青鸟的剑横在脖颈,“小云朵,虽说多年未见,但你也不能这么狠心吧?”
“多年没见,没想到你居然成了这副模样。”
白色的云丝长裙,发间插着珍珠的水玉兰花簪子和流苏步摇,更衬的她冷艳无双。
萧祈年痴痴的望着她,听着她的嘲讽也不恼。
“呃——”萧祈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。
林云曳骤然睁大眼睛,也顾不上什么暴露不暴露,抬手将暗卫唤来。
“将他带去马车上,让许郎中为他治伤。”
“是。”暗卫抱拳,走上前却不知如何下手。
林云曳想起刚刚萧祈年捉弄她的样子,不时气短,“随便抱去就好。”
说完便抬脚离开,她可不想再在这血气弥漫的地方待着了。
白色的衣袖轻掩住半张脸,林云曳浅皱着眉,还没等她走几步,暗卫扛着萧祈年从旁边飞了过去。
?
什么东西飞过去了?
这样…真的不会把伤势颠重吗?
“姑娘?”青鸟轻声唤了一下愣在原地的林云曳。
“无事。”默默将衣袖放了下来,萧祈年都这么惨了,她闻点血腥味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。
回到休整的地方,许郎中已经开始给萧祈年包扎了起来。
林云曳脚步轻移,俯身仔细瞧了瞧萧祈年的脸,“如何了。”刚刚把脉时明明没什么事,怎会突然吐血。
许郎中站起身敲了敲自己的腰,摸着胡须道:“无碍,只是火气太大,情绪憋久了,才找到发泄口,没忍住喷了血,於气排解了就好。”
“火气太大?”林云曳敛下眸子,黑睫轻闪动,忍不住猜测:难不成是侯爷做的不顺心?可他母族势力强大,外祖的学生几乎遍布半个朝堂,怎有人敢让他不顺心。
不想再深想下去,林云曳对青鸟吩咐道:“着人将他的伤包好之后找一个客栈扔那就好。”
末了看着手腕上的疤痕:“再找几个靠谱的家丁守着,等他醒了就回来。”
青鸟抱拳领命,“是!”
上了马车,只剩下几个侍女守着,小声叽叽喳喳的讨论着。
雾里山庄的规矩不严,一路上青鸟在旁边呆着,让这些本就活泼的侍女憋了很久,不知她们说了些什么,年纪最小的被推到了林云曳身前。
放下茶盏,林云曳莞尔一笑,“怎了?”
年纪最小的小椿瞟到姑娘盈满笑意的脸忍不住红了双颊,搓着衣角扭捏的开口:“姑娘,你和青鸟姐姐出去玩了什么呀,怎么还带回来一个男子?”
“嗯…”林云曳故作沉思,不经意间瞥见她们毫无掩饰的好奇模样,她轻轻的掐了掐小椿的脸蛋,“是我的旧识罢了,不过,你们可不能学你家姑娘我,别随随便便就捡陌生人回家,懂了吗?”
“哦~”小椿懵懵懂懂的点头应道,“那,那位公子随我们一起去京城吗?”
嘎呀嘎呀——
马车微微晃动起来,林云曳望向帷幔上轻轻摆动的珠串,轻声道:“不。”
旁边的侍女像是瞧出了什么,把要继续开口的小椿拉住,“别打扰姑娘休息。”
“喔…”小椿迷茫的走回旁边跪着。